闲
长明山。
门外大雪纷飞,屋内烧着炭盆。
清茶两杯,棋盘一个,二人对坐手谈。
两人姿态闲适,间或对视一眼,不紧不慢下着棋子。
嗒。
嗒。
弥漫茶香的室内,只听得落子的声音,加之对弈者皆温文俊美,颇似一幅赏心悦目的闲冬对弈图。
可惜温客行完全感受不到这份美好。
周子舒和景七这幅岁月静好的老友下棋图烧得他心里那坛陈年老醋咕噜咕噜直冒泡。
阿絮对着我从来没有这么安静平和的样子,可恶!
温客行在窗外徘徊了不下五遍,人家下棋下得好好的没事进去打扰会显得很幼稚,在外面看着又觉得不甘心,纠结得差点把地皮蹭掉一层。
这时大巫从另一边走来。
温客行眼睛一亮,连忙躲到一边巴巴看着,期待这个冷面男人进去打断他们的棋局。
来了,来了,来了……
进去!进去!快进去啊!
大巫走到他们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脚步顿住,然后……然后又转身回去了?
喂,你没看到你家那位和我家那位在里面和乐融融吗!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还是这么好看的两个人,你就不怕他们天雷勾地火吗喂!
求人不如求己,哼!
眼看援兵靠不住,温客行决定自力更生。
外面鹅毛雪越下越大,作为温柔体贴的情人,他是不是应该进去关心一下阿絮跟他一看就不怎么健壮的朋友以免着凉?
很好,简直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借口,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于是温客行带着手炉冠冕堂皇直闯进去,给两个美人一人递了一个,摆出和煦的笑容:“二位今天这么好兴致……”
然后笑容凝固,再也说不下去。
厨房里,张成岭帮忙打下手看着炉火给他师父熬药,见说要去找七爷的大巫这么快去而复返有点奇怪。
“他跟周庄主在下棋。”大巫解释了一句。
所以不好打扰吗,张成岭理解地点头。
“他们每次用那种表情下棋都没好事。”
“咦?”少年感到诧异,师父跟七爷是这样的人吗?
“我看到温公子在屋外转了很久,他一定会忍不住进去的。”那么我就安全了——如果景七在,就会告诉他那句话叫做“死道友不死贫道”。
棋盘上黑白子星罗棋布,黑子作底,白子勾勒出一只偌大猪头,方向正对温客行,表情嘲讽。
温客行额角抽搐,恨不得把之前的小心翼翼百般纠结都剁碎了喂狗,指着猪头难以置信地问他们:“你们两个在这里坐了半天,就为了引人进来看这么个东西?”
景七望向窗外神情无奈:“这么大的雪,哪也去不了,多无聊。”
周子舒一脸无辜:“禁酒、禁武,人总得找点乐子吧。”
温客行给气笑了:“现在我人进来了,猪头也看了,然后呢?”
周子舒看了他一眼,深深叹了口气:“正因为来的是你,害我输了。”
景七笑眯眯道:“我们在打赌谁会先进来,输家要帮赢家做一件事。子舒赌乌溪;而我,猜的是你。”
温客行没好气道:“要是进来的是张成岭那小鬼呢?”
周子舒道:“那么恭喜他,将获得绕山顶跑三圈观赏雪景的奖励。”说完转向景七,“愿赌服输,七爷想好要我做什么了吗?”
景七想了想,笑道:“我似乎还没见过你正经扮女装的样子呢,我指的是美女。”
周子舒也笑了:“那可不巧了,我没把易容的那套家伙带上山。”
“要不是跟你认识这么多年,我可能就信了。真是可惜啊,”景七作惋惜状,“我准备了几坛南疆五毒酒,这酒别有风味,本来打算等你好了跟你喝个痛快,看来子舒不想要的样子……”
“等等!”周子舒人神交战,最终咬咬牙,“我去去就来。”一边走一边嘀咕,“怎么一个个的都想看男人扮女人,满大街的大姑娘小媳妇不够看不好看么!”
等他走远,景七问温客行:“温公子可曾看过子舒的女装?”
温客行摇头。
“我当年有幸见过子舒口中不成器的小师弟的女装扮相,着实是个美女,之后一直想看看子舒这种国手级别的扮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可惜一直未能如愿。这次真是托了温公子的福。”
说得温客行也期待起来。
不久,门被推开,一个身形高挑的男装丽人缓缓步入。衣服还是周子舒那身衣服,头发扎成高马尾,五官带着女子的柔美,却又不失武人的凌厉,两者揉合得恰到好处,唇上还用淡淡的红盖住原本的苍白。说不上绝色,但绝对配得上一声美人。
周子舒走到两人面前,慢慢转了个圈,面无表情问:“美吗?”他没有变声,所幸配上这身装扮倒也不算违和。
“……确实。”
“是个美女没错,但怎么觉得有偷工减料之嫌呢?”景七摸摸下巴,“如果能换身衣服,再打扮打扮……”
周子舒无可无不可:“只要你承认是美女就行,七爷,别忘记我的酒。”
“忘不了,我山长水远地带过来难道还再带回去不成,”景七顿了一顿,补上后半句,“只要我家小毒物解了你的禁酒令。”
温客行喷笑。
周子舒咋舌。
待到二人独处,温客行半趴在桌上呆呆看着准备洗去易容的周美人,突然开口叫他:
“喂。”
“嗯?”
“你可不要扮成这个样子去勾搭男人。”
“……哈?”
周子舒像看什么从未见过的动物般看着他,怀疑他脑子坏掉了。
“女人更不可以!”温客行认真地说。
周美人沉默,似笑非笑朝他勾勾手指,温客行就屁颠屁颠地凑过去。然后周美人出其不意抬脚一踹,关门落闩——动作干净利落豪气干云。
然后这一天,温客行再没找到机会进周子舒的房。
至于那几坛五毒酒,大巫一日不松口,依旧都只是空中楼阁。
只有七爷,是这场无聊赌局最大且唯一的赢家。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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